霍志軍 雍際春
【摘要】伏羲位居“三皇之首”,既是中國古史中原始漁獵時代的一位英雄,也是中華統(tǒng)一文化的締 造者。有關其傳說和文化創(chuàng)造活動在中華統(tǒng)一文化的生發(fā)與形成中具有獨特的魅力和價值;伏羲氏族的標志——龍圖騰,經過整合、演化而成為中華民族的區(qū)別性特征;伏羲文化是中華民族之根;伏羲“大一統(tǒng)”的理念,至今仍是維護國家統(tǒng)一的利器和重要理論支柱。伏羲文化就是中華民族走向統(tǒng)一的文化。深入研究伏羲文化中的統(tǒng)一思想,有著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伏羲 龍圖騰 區(qū)別性特征 大一統(tǒng) 中華統(tǒng)一文化
伏羲神話及事跡,散見于《易·系辭下傳》、《管子》、《莊子》、《尸子》、《楚辭》、《荀子》、《戰(zhàn)國策》等諸先秦典籍中。秦漢以降,不少經學、史學、哲學大師對之進行了記述、研究和加工,從而將神話傳說人物伏羲納入我國的古史體系中,位列“三皇”之首。唐·司馬貞為《史記》補撰《三皇本記》,進一步確立了伏羲在中國古史中“人文始祖”、“一畫開天”的首席地位。千百年來,伏羲女媧兄妹成婚繁衍人類、龍圖騰、伏羲統(tǒng)一各部族進而達到“大一統(tǒng)”等有關記載,早已潛移默化記入中華傳統(tǒng)文化之深層,流風余韻,連綿不絕,是孕育民族精神、塑造國民性格、強化民族認同的基本因素,承載著中國統(tǒng)一文化異常豐富的內涵。然在已往的伏羲文化研究中,伏羲統(tǒng)一文化常常被忽略在研究者的視野之外,這不僅不利于伏羲文化的縱深研究,也與目前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的要求不適應。為此,我以“伏羲文化與民族認同”為選題承擔的2005年度甘肅省社科項目,對伏羲文化在中華統(tǒng)一文化中的價值作一深入探討,以期伏羲文化研究格局之改良。
注意整合伏羲傳說的零星文獻資料、地下出土文物及民間傳說,可以認為,伏羲氏是中國上古漁獵時代的一位文化英雄,結網罟、養(yǎng)犧牲、興庖廚、定姓氏、制嫁娶、畫八卦、刻書契、作甲歷、興禮樂、造干戈、融合諸夷,隱約揭示了伏羲氏族在漫長的原始社會階段的革命性變革。其中突出地表現(xiàn)在:創(chuàng)立龍圖騰,為中華民族樹起統(tǒng)一的族徽;始畫八卦,一畫開天,肇啟文明;第1次實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大一統(tǒng)。伏羲傳說及其文化創(chuàng)造活動,在中國傳統(tǒng)統(tǒng)一文化的形成和發(fā)展中,具有特殊的魅力和價值。
一、龍圖騰——中華民族的區(qū)別性特征
圖騰崇拜曾經是世界各地既相當普遍又大多經歷過的一個歷史階段。相傳伏羲、女媧都是人首蛇身,對伏羲這種半人半獸的形象,學術界公認實際是伏羲氏族以龍(大蛇)為圖騰,并將其首領神化的反映?!褒垺边@種自然界未存在的動物成為圖騰,經過了復雜的演變過程。它是以大蛇為圖騰的伏羲部族在崛起強大的進程中,不斷統(tǒng)一許多弱小的部族,同時也將這些部族形形色色的圖騰,部分地吸收到自己的圖騰之中,而形成的。于是“大蛇這才接受了獸類的四腳,馬的頭、鬃和尾,鹿的角,狗的爪,魚的鱗和須,……于是便成為我們現(xiàn)在所知道的龍了“。我們透過伏羲人首蛇身面紗遮蓋下的龍圖騰,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原始時代中華先民們走向統(tǒng)一,融合升華而肇始文明的輝煌畫卷。
龍圖騰是以伏羲部族為主干,融合吸收眾多弱小部族并化合而成的產物,它是一種混血的“龍”,有極強的生命力和博大的胸懷,兼容并包,海納百川的勇氣,因而不斷生息繁衍,遷移擴散,,進化發(fā)展,其足跡及文化輻射幾乎遍及中華大地。所到之處無不播下“龍”的種子,于是這些“龍子龍孫”共同書寫了華夏文明的第1篇,因此,循著龍的文化蹤跡,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便是一部中華民族的形成史,一部中華各民族的統(tǒng)一史,據統(tǒng)計,《山海經》一書共有“神”454個,中“神人”307個,而龍身、蛇身、龍首的“神人”共達138個,占“神人”數(shù)的45%。它們分布的地域幾乎包括《山海經》記述的全部范圍。聞一多先生考證認為在上古民族及傳奇人物中,有苗族、越人、建立夏朝的夏族以及匈奴族等均以龍為圖騰,而共工、祝融、黃帝等人物都是龍子;此外,我國西南地區(qū)的彝、瑤等許多少數(shù)民族至今仍流傳著伏羲、女媧是其始祖的傳說。不難看出,龍是中華大地各民族共同認同的始祖。自五帝至先秦時代的英雄人物及其政立者,幾乎都是龍圖騰伏羲的后裔。“這綜合式的龍圖騰團族所包括的單位,大概就是古代所謂諸夏和至少與他們同姓的若干夷狄。他們起初都在黃河流域的上游,即古代中原的西部,后來……一部分向北遷徒的,即后來的匈奴;一部分向南遷移的,即周初荊楚吳越各蠻族,現(xiàn)在的苗族即其一部分的后裔,留在原地的一部分,雖一度被商人征服,政治勢力暫時衰落,但其文化勢力不但始終屹然未動,并且做了我國四千年文化之核心?!堊迨俏覀冋嬲谋疚晃幕?,……龍是我們立國的象征”。中華先民從洪荒開始邁入文明門檻的時候,就已同“龍”結下了不解之緣,“龍”成為中華先民的“胎”記。龍先民及其龍文化憑借自身強大的力量,在中華文化生成之時便取得優(yōu)勢地位,進而使龍圖騰升華為中華民族共同的象征。不論是中華民族自己的“自識”,還是其他民族的“他識”。都把龍看作是中華民族的區(qū)別性標識,這種民族感情是建立在客觀特征認同基礎上,經過凝聚、升華在華人內心深處的民族感悟。它不僅是全體華夏兒女對自己文化的接受、吸納,更是其主觀心理歸屬和民族自豪感、民族角色認知感、民族集體歸屬感的反映。分布在全球的羲黃子孫,正是通過“龍圖騰”這一特定文化特征所包含的內容,才得以與其他民族相區(qū)別,從而達到對自己族群的認同。在此方面, 伏羲文化有著長久、巨大和深刻的影響。
龍不僅是中華先民共同認可的族徽,頂禮膜拜的至上神,更重要的是它深入并積淀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諸多層面而彌久不衰。歷代改朝換代,君主即位便是“真龍?zhí)熳印?,他們穿龍袍,坐龍椅,以龍子龍孫自居,朝堂宮殿無不有龍?!褒垺背蔀橥鯔嗌袷冢袷ゲ豢汕址傅臋嗔ο笳?,宮殿、廟宇和重要建筑,其雕刻、繪畫、裝飾、碑刻等大多以龍為圖形。在遼闊的神州大地,龍山、龍崗、龍陽,龍淵、龍地、龍洲、龍城、龍泉等以龍命名的山川城池不計其數(shù);龍?zhí)谩埍?、龍祠、龍亭、龍門、龍樓、龍邸、龍塔等以龍相稱的亭臺樓閣比比皆是,在民間社會與龍有關的項目如龍舟、龍燈、龍笛、龍香、龍骨車、龍尾硯、龍吟曲、龍爪書等更不勝枚舉。從物質世界到精神天地,從上層文化到民間習尚,龍幾乎無所不在,中華大地幾乎是龍的世界,以至人們將中華文化稱為“龍的文化”。在中華民族心靈深處的意識領域,“龍”至今牢固地產生著影響,“龍的傳人”這一口號,仍是中華民族、海內外同胞尋根問祖的歸著點和民族團結的“黏合劑”,它將繼續(xù)是所有羲黃子孫超越時空的共同族徽,并將在未來生發(fā)出新的精神養(yǎng)料和豐富內涵。
二、伏羲文化——中華民族之根文化
《辭源》中關于“三皇”的說法有六種:
可見,盡管諸說有異,但眾多史書都將太昊伏羲氏列為“三皇”之首,卻是不約而同的。
秦漢以來,不少經學、史學、哲學大師對先秦文獻和民間流傳下來的伏羲等上古傳奇人物,進行了研究、塑造和加工,從而把神州傳說人物伏羲納入我國古史體系中,位列“三皇”之首,流風余韻,綿延不絕,影響之大,全國有不少地方山川銘記其圣跡。如陜西有葫蘆(即伏羲)河,甘肅天水有卦臺山,山東有伏羲畫卦山,河北新樂有伏羲臺,河南孟津有伏羲臺,黃河北有伏羲洞,長江南有龍山。其紀念廟更多:甘肅天水有伏羲廟,河北省新樂市有人祖廟,臺灣省臺北市有伏羲八卦廟。其中尤以甘肅天水著稱,正因如此1993年江澤民總書記在天水欣然題辭“羲皇故里”。全國各地的伏羲圣跡,一方面是中華民族文化交流融合的見證,另一方面也說明伏羲文化是中華文化的發(fā)祥地,是中華文明的曙光。不僅如此,伏羲氏始畫八卦,體現(xiàn)了中華先民在生產實踐中對 變幻無窮的大千世界基本規(guī)律的認識,對后世圣人乃至東方思維方式的建構影響至深。
伏羲氏以陰、陽二爻為基本結構的八卦,體現(xiàn)了中華先民對自然界基本的兩種物質——天、地對立及陰、陽變化的樸摯辯證認識,經歷代思想家、哲學家的清理批判,形成富有民族特色的完整、嚴密的邏輯科學體系,深刻地影響了中華民族的思維方式和文化進程。
“文王拘而深《易》,”相傳同文之據八卦而推演成《周易》,將八卦兩兩相疊就形成六十四卦、,共三百八十四爻??鬃佑謱Υ思右哉?,為弟子親授《易》,這些只言片語被學生記錄下來。即是:《彖》上下兩篇,《象》上下兩篇,《系》上下兩篇,加上《說卦》、《序卦》、《雜卦》、《文言》并稱“十巽”,也稱“周易大傳”。漢武帝時,廢黜百家,獨尊儒術,“大傳”也身價百倍。到了東漢和魏晉時代,人們把“彖”、“象”四篇注釋性文字附在周易正文中間,把其余六篇附在正文后面,進行了重新組裝,從此,《周易》被稱為《易經》,與儒家的《禮》、《樂》、《詩》、《書》一起并稱“五經”。構成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正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不但構成漢文化的核心,而且為中華境內各少數(shù)民族所學習、借鑒、認同。
道教思想亦源于伏羲的八卦思想,老子對伏羲八卦有獨到的見解。他的思想博大精深,遠遠超過了他那個時代,“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暗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备爬税素浴疤烊撕弦弧钡摹昂汀蔽幕枷?。正因為此,東漢以后興起的道教便以太極圖為標志,以老子的《道德經》為教義,把八卦衣作為他們的禮服,把太昊伏羲氏作為道教的神仙信仰。八卦的哲學思想,是中國哲學之基石,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儒道思想作為中國文化的主流,其影響廣及社會政治、文化生活的各個層面,對社會生活和民族心理產生了巨大的導向作用和規(guī)范功能。追本溯源,儒道思想之淵源,都可歸結于伏羲氏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可見,伏羲文化實乃中華文化之源泉和核心,不愧為“眾經之首,大道之源”。伏羲文化乃是中華民族之根。
三、伏羲文化的“大一統(tǒng)”思想,是我們實現(xiàn)祖國統(tǒng)一的利器和重要理論支柱
《三皇本紀》載:“太昊庖犧氏,風姓,母曰華胥氏,履大人跡于雷澤,而生庖犧于成紀”,伏羲長大后被公推為部落首領。他帶著自己的部落沿黃河東下,逐水草而牧,到達黃淮平原的腹心宛丘,定居下來,從此結束了人類的游牧狀態(tài)。他以宛丘為都,率先民脫離蒙昧,由動物人轉化為社會化,致力于人類的進步,社會的發(fā)展,融合各個部落,奠定了中華民族大一統(tǒng)的基礎。伏羲文化中的“大一統(tǒng)”思想自古以來對中國多民族國家的統(tǒng)一有直接影響。孟子在回答梁惠王問“天下惡乎定”時日:“定于一”。(《孟子·梁惠王》)西漢大儒董仲舒云:“大一統(tǒng)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中國歷史上,每一個王朝都以擁有“天下”、“海內”為其目標,倡導國家、民族的統(tǒng)一,是伏羲文化的重要價值取向,伏羲氏的“大一統(tǒng)”理念,深刻地影響了中華文化的歷史走向。在中國歷史上,無論怎樣艱難和曲折,各民族都竭力謀求國家的統(tǒng)一,正是這種文化認同力量,多次將歷史上分裂的國家重新聚合在一起,多次推動中華民族由喪亂走向盛世。今天,伏羲文化的“大一統(tǒng)”思想仍然是我們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的利器,是維護國家統(tǒng)一的重要理論支柱。
四、伏羲文化是走向統(tǒng)一的文化
早在殷商時期,伏羲女媧如何的原始形象就已出現(xiàn)在裝飾圖案中,張光直先生曾認為:“商代殷王大墓出土木雕中有一個交蛇之圖案,是東周楚墓交蛇與漢武梁祠伏羲女媧交尾像之前身”。西漢而下,伏羲女媧如何人首蛇身交尾像的形式,頻頻出現(xiàn)在墓室雕刻、建筑物彩繪等藝術形式中,直到明清仍連綿不絕,共78處之多。伏羲與女媧兄妹成婚,繁衍人類,他們是中國古史系統(tǒng)的人類始祖,在古史記載中,伏羲成為不少民族及上古英雄人物的始祖,上古不同部族間的統(tǒng)一與民族融合,又使伏羲的后裔不斷壯大,匯成中華民族的主體;于是伏羲傳說及其事跡就不單是那一個民族獨有的歷史與財富,而是中華各民族共有的文化源泉。因此,伏羲傳說既是各民族傳說歷史的源頭,又是各民族心理認同的歸宿;伏羲也就成為各民族崇拜的對象,這種獨自而又趨同的現(xiàn)象,使伏羲傳說具備了維系中華民族大家庭的獨特功能,維護中華民族統(tǒng)一的功能,成為民族融合的催化劑和民族團結的橋梁。深入研究伏羲統(tǒng)一文化,使之為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服務,不但勢在必行,而且很緊迫。
伏羲氏是中華民族共同的人文初祖,伏羲文化是團結全球華人共同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奮斗的文化紐帶。
在中華民族的發(fā)展史上,伏羲氏開創(chuàng)了中華文明的先河,伏羲作為人文初祖,把先民從蒙昧帶入文明,不僅是漢族的人文初祖,而且是整個中華民族的人文初祖,各族人民,臺、港、澳同胞和海外華人對伏羲的崇敬和禮贊是民族凝聚力和感召力的不竭源泉,也是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的強大動力,成為中華民族的本源文化,是中華文明的靈魂和精髓,伏羲傳說一經產生,在漫長的歷史時期,對國民心理的成長、民族認同的提升乃至國家的統(tǒng)一與強盛,都具有維護、促進、擴展與鞏固的功能。另一方面,任何事物都是變化的,否則就會失去生命力,如龍圖騰由伏羲氏族的標志發(fā)展成為中華民族之象征等均是典型例證。伏羲神話本體內容的拓展,對中華文明不斷輸入新的血液,推動民族融合,促進國家統(tǒng)一、文明有積極的推動作用?!胺宋幕淼膭?chuàng)造精神、奉獻精神以及合作精神,是中華民族寶貴的品質,是聯(lián)系全球華夏兒女的文化紐帶和精神基因。全世界的華人應當以伏羲文化為紐帶,共同致力于光大民族文化,振奮民族精神,實現(xiàn)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偉大復興!”(《伏羲文化論叢·序》
神州和傳說,往往是一個民族文化命運的種種積淀,代表著一個民族精神追求的方向,破譯了神話傳說符號,亦即解讀了民族精神的深層內涵,對伏羲神話中的統(tǒng)一文化價值進行探索,其用意即在于此,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深入研究伏羲統(tǒng)一文化,使之為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服務,不但勢在必行,而且很緊迫。
【作者簡介】
霍志軍,男,甘肅天水人,天水師范學院隴右文化研究中心講師,文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