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曦

一、文獻記載中的華胥國

文獻中關于華胥的記載，主要的有二，一是《列子》；二是晉人皇甫謐的《帝王世紀》。

《列子·黃帝》：“（皇帝）晝寢而夢，游于華胥氏之國。華胥氏之國在弇州之西，臺州之北，不知斯齊國幾千萬里……其國無帥長，自然而已；其民無嗜欲，自然而已，不知樂生，不知惡死，故無天傷；不知親已，不知疏物，故無愛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順，故無利害。”這條記載長期以來不為人們重視，都把它當作神話，荒誕不經(jīng)，以致后人把它當作“夢游”的戲稱。如宋·劉克莊的詩《晚意》有：“夢入華胥國土來，咍臺不省夜何其?！逼鋵崳@是很有價值的一則記載。我國大量有價值的史前重要的口語傳誦史，在春秋戰(zhàn)國乃至秦漢時期大量變?yōu)槲淖钟浭觥Ｔ谶@些記述中，把許多重大史實都說成炎黃、神農、伏犧氏時期發(fā)生的?！读凶印分髡邆鳛橹袊鴷r列御寇所作。這則記述看似荒誕不經(jīng)，但仔細分析影中有實。第1，列子不會無中生有主觀造出一個華胥國來。他是依據(jù)斯時的古史傳說而有華胥。第2，把黃帝與華胥相聯(lián)系，說明華胥國是黃帝時期的古國。而黃帝時期，應是長成于陜西境內姬水的新石器時代的大部族集團。華胥國應當也是陜西境內新石器時代的一個古國。第3，從所記其國之俗 ，剝去虛妄，基本上反映出華胥古國是處于氏族時期的社會概況。說華胥國無君長、民無嗜欲等，正是與戰(zhàn)國時期的社會對比而言。所以，我們應當把《列子》對華胥國的記述，作科學分析，不可以虛妄神話看待。

晉人皇甫謐的《帝王世紀》中記載，說華胥為伏犧氏之母，在燧人氏時代，華胥見巨人之跡出于雷澤，以足履之而有孕，生伏犧于成紀，等等。這則記載類似于《史記·周本記》中姜嫄履大人足而生棄的故事。這要比《列子》記載更有價值。它反映的是母系氏族時代時期社會情況。特別說成是伏犧的母親。這就為我們確定華胥不但生活在新石器前期的母系氏族社會，而且是伏犧氏時代。伏犧時代文獻記載與考古學相印證，說明這是一個新石器時代的“農業(yè)革命”時期。此期是人類文明的奠基時代。西方的考古學證明“荷馬”時代的真實性。中國大量新石器考古成就與文獻互證，也證明中國先秦時期大量的傳說古史、并非子虛烏有，而是“影史”中有真實。所以，華胥古國是實有其國。

二、從地名和考古資料中看華胥國的地域及空間

中國地名的古今沿襲紐帶十分強韌，許多今地名，都是數(shù)千年相襲的古地名，這是史學中的常識，例不勝舉。華胥之名亦然。今陜西藍田縣境內的華胥鎮(zhèn)，就應是古代華胥國的遺名。這應無須置疑。還有，我在解放前以至解放后都多次見到今西安市東郊，浐河西岸長樂坡之南有一通清代的石碑，上書“華胥古國”（記憶如此）。年少不知其義，及長特別是在讀了大學歷史專業(yè)之后，便開始注意到華胥古國的歷史。我雖無暇考證這通碑的立碑依據(jù)，但立碑者絕非無據(jù)?？赡苁且罁?jù)方志而為（此請知情之賢者指正）。此碑距藍田華胥，同屬灞河水系空間，兩地相距不過20多公里。我還要提出另一條可能與華胥有關的文獻資料，亦請對華胥有深入研究的賢者指教。在清人胡渭的《禹貢錐指·九》中對《禹貢》“華陽黑水惟梁州”條的注中說華陽，“東據(jù)華山之南，西距黑水。秦宣太后弟北羋戎封華陽群，秦昭王立太子愛姬為華陽夫人，皆在此地。其地有華陽川即古華陽藪。因山得名，山藪并在華山之陽，即《禹貢》之華陽。在今陜西省商縣之地?！叭A陽在今商縣何地，我未考，但其地北有華山，西有黑水，即今西安市西之黑河。華胥地望，與所說華陽地望亦頗相同。此條使我們想到華胥之華、亦應與華山有關。

從以上文獻看，新石器時代的華胥古國，其地域空間絕不限于今藍田華胥鎮(zhèn)一地，大致應是灞河流域中下游，宜于農耕的河谷臺地。且灞浐河谷兩側臺地上，考古證明有新石器時代仰韶文化半坡類型至廟底溝類型的文化遺址，而且十分密集，如聞名于世的6000多年前的半坡遺址，浐河西米家崖遺址。我在79年參加姜寨遺址發(fā)掘的時候，步行沿產(chǎn)河考察，看到如三殿村等現(xiàn)代農村民居，疊壓著大量的新石器時代的遺址。灞河河谷比浐河更寬闊，肯定要有大量的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遺跡。以上更可說明古華胥國存在的考古學印證。當然，這些與華胥有關的考古工作，應進一步加強和深入。

三、研究華胥的意義

首先從文獻與考古資料互證，可以說古代華胥國應是屬于涇渭流域大空間生息發(fā)展的炎黃集群中的一支文化力量。她的文化融入炎黃文化之中。炎黃大部落集群是整合中華文化的核心力量（見拙文《炎黃時空初探》即發(fā)稿），所以后世對炎黃的傳說記載較多，而且把涇渭流域的許多部落酋長國的文化都記在炎黃身上。我們今天深入研究華胥，可以進一步深入研究炎黃發(fā)展中的許多有關地理和文化的問題?？梢钥隙?，古代華胥古國，地處涇渭下游，在炎黃時代應是一支重要的力量。

其次，在當今各地大興追祖紀宗，紀念和研究炎帝、黃帝、神農、伏犧這些中華文明的人文初祖活動中，我們追蹤華胥古國，紀念華胥氏，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因為這些人文初祖所留給我們的那些艱辛創(chuàng)業(yè)，善于創(chuàng)造，天下為公，集體主義等等精神，對今天我們構建和諧社會具有強大的啟迪力量。

本次紀念華胥的盛典，因本人才疏學淺，加之時間短促，未能有好文章奉獻。草此小文，目的是為了參加盛會，有幸學習良機。所以，上述舛誤，敬祈方家賜教。

作者彭曦，寶雞文理學院教授，陜西省文史館館員